“清河郡主的孫女兒入宮時，李夫人的機會就來了。”沈如秀直視李霜兒，眼底滿含的心機，幾乎都要溢出來一般。

“她入宮，與我有何幹系？”李霜兒不解。

“清河郡主的孫女兒品貌端正，很難不引起天子註意。可她偏生是個性子烈的，而且，一顆心早已交付他人。天子強要了她清白之後，還會殺掉她心愛的那個男人。她會報仇。”

言及此，沈如秀的話頓住了。

李霜兒意識到，清河郡主的孫女兒報仇之時，便是自己的機會。她不禁問：“她會如何報仇？”

沈如秀告訴她，“天子與之親熱時，她會用發簪，刺向天子的心窩。”

這件發生在宮內的秘辛，原本沈如秀上一世是沒有法子知道的。她之所以知道，不過因為在榮親王府蟄伏期間，無意聽榮親王安排在天子身邊的眼線做簡報時說了一嘴。

那幾天，天子稱病不能臨朝。榮親王安插的眼線告訴榮親王天子不能臨朝的真實原因時說：“天子稱病前夜，被後宮裏一名新貴用發簪給刺傷了。”

“哪名新貴？可是清河郡主的孫女兒玎美人？”

“正是。”

那一夜的情形，在沈如秀的腦海裏突然變得清楚起來。

也就是因為那次的偷聽，她才被人發現了。逃離之時，是陳襄救了他。正因為陳襄救了她，她才誤解了，興奮了，竟然跑去向他表明了心跡……從此以後，他再不讓她幫自己做任何事，他對她，再未有過一絲笑容，直到死，也沒有。

“……王夫人？”

沈如秀想到上一世的事，竟是失了神，以至於李霜兒問她話她也沒有聽見。恍然回過神來，她忙委身表達歉意，“我走神兒了。李夫人，您方才問了我什麽話？”

李霜兒皺了皺眉，有些不悅。但她還是端了幾分耐心，道：“我說，若你所言句句成讖，我便是阻止了天子挨這血光之災，又有誰會念著我的好？最好的辦法，莫過於當場救下天子……可是，天子與之親熱的時候，我又如何會在場？”

沈如秀不禁笑了一聲，“後宮裏那些陰詭的招數，李夫人難道還陌生嗎？”

“你這是何意啊？”李霜兒幾近惱怒，只覺她的話說得，好似她是後宮裏那慣會使用陰詭招數的毒婦一般。

“李夫人與我之間，大可不必有任何遮掩。”沈如秀則是不以為意，隨即言歸正傳，提醒道：“清河郡主的孫女兒有那份心思，李夫人促成她行事不就好了？”

“待她行事之時，我再適時殺了她！”李霜兒接了沈如秀的話，突然開竅了，興奮之餘，目光中透著幾許陰狠。

李霜兒輕點下頷，“如此一來，李夫人可算是救了天子一命，最好自己再帶點傷，流點血，天子便是不升你的位份，將來也會念著你這份好的。”

想到那樣的事，李霜兒心裏頭都覺得喜悅。

然而，這些都只是沈如秀的臆斷。真的會發生嗎？未來之事，沈如秀如何能如此肯定？甚至連那樣的細枝末節，也說得清楚……這不是很奇怪嗎？

沈如秀則是看出了李霜兒的疑慮，當即道：“信不信我，且看九月初九，三州之境，旱極而蝗。”

“你為何這樣肯定？將來之事，你又是如何知道的？”李霜兒仍是忍不住要問。

“李夫人就當我是異士能人吧！”沈如秀委身以禮，意欲告辭離開。

“且慢！”李霜兒卻是喚住她，道，“便是你說的都會發生，你為我籌謀，助我前程，不會半點好處也不要吧？”

“但求李夫人榮登高位，還念著我今時之好，幫我實現一件不可能之事。”沈如秀也不隱瞞，“我要沈阿蠻，死。”

“別無其他麽？”

“別無其他。”沈如秀回答得一本正經。

“恰也是我的心願。”李霜兒笑了，這才揮手，讓她退下。

一切，只待九月初九了。

陳國公府，世安居。

青菱正在教沈連城做女紅，玉荷從外頭跑了進來，又是不屑又是有些興致地告訴沈連城，“開國郡公府今天可熱鬧了！開國郡公夫人生辰，去了好些人！李夫人得了天子準允，也回去賀壽了。”

沈連城不以為意，想了想，卻是問：“他回去了嗎？”

玉荷自然知道她口裏的“他”指的是李霽，忙是回話，“回去了，不過，不一會兒就走了。”

沈連城聽便聽了，再無過多言語。

玉荷看一眼青菱，見她沖自己輕搖了一下頭，她才沒有就李霽的話題，多說下去。沈默片刻之後，她突然想起另一樁事來，又打開了話匣子，“女公子，二娘子也去了開國郡公府，您說稀奇不稀奇？”

“二娘子與憐兒娘子關系好，去了有何稀奇的？”青菱不禁嗔了玉荷。

“她倆關系好是沒錯，可憐兒娘子與開國郡公夫人關系有多糟糕，你又不是不知道。”玉荷興致勃勃，語速頗快，“我聽說，今次憐兒娘子都沒有出來待客，更沒有給開國郡公夫人祝壽。她都這副態度了，二娘子還去湊什麽熱鬧？”

青菱也覺得玉荷的話有道理，不禁看向沈連城。

沈連城則放下了手上正在縫制的鬥篷和針線，若有所思。

她從未忽視過同是兩世為人的沈如秀。只是近來，她對她一舉一動並未放在心上。她只知，她幫著王家打理生意，將各地的生意做得紅紅火火，是王家真正的當家人，在外多有“能幹”之頌。

她與陳襄結為夫妻，又相處得這樣好，她沈如秀就不眼紅麽？定然是眼紅的，可她偏偏奈何不了沈連城……那麽，她是否會找機會尋求幫手？

沈連城突然想到什麽，忙是吩咐：“玉荷，你再去打聽打聽，二娘子與李夫人今天，可曾私下見過面？”

“噢。”玉荷雖不知緣由，聽了吩便跑出去了。

她走後，沈連城方才重新拿起鬥篷和針線，繼續縫制起來。

這時，門房來報，說白芷姑娘求見。

被陳國公府掃地出門的妾室，怎麽回來了？沈連城微皺了皺眉，吩咐青菱道：“你去看看吧！若沒什麽要緊事，就打發了。”

她不想見白芷。也許，是覺得虧了心吧！

她那樣對她，她沒有大吵大鬧，更沒有找她報覆，這讓她覺得，虧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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